其实,那天我们最先去的地方是竹林寨,最先看到的是“中国最美茶皇树”。刚看到这个牌子的时候,不免嘀咕:这也敢挂?可爬上陡坡去看,却也心服口服。这棵茶树属于寨子里的一户人家,主人不在,茶树在这户人家的院子里,紧挨着路边,用栅栏围着,以防外人攀爬、采摘。但其风姿却是阻挡不住的,能明显地看出被人为矮化过,修剪过的枝干错落而又均匀的铺成一层,如亭台;在之上,新发的枝条又长成粗壮的枝干,有的向上,有的弯曲,中间没有叶子,看到的是枝干的稀稀疏疏,加上时间留在枝干上的写意印记,那是苔藓的斑驳,一块一块刻在岁月里,天然有一种水墨画的留白意境;在之上,是绿意交织的树顶,绿在深深浅浅中交替、交错,如伞盖,如阁楼。
鲜明的层次感,也带来鲜明的美感,难怪被评为“中国最美茶皇树”,实至名归,至少,我不会反驳。后来据梭二介绍,这棵古树茶鲜叶比较少,春茶季能采10多公斤鲜叶,会有两三万的收入,而一年能带来四五万的收入,这不算低了,几乎抵昆明一个人一年的收入。
从这棵茶树到梭二家的路上,碰巧遇到一棵根系裸露在外的古树茶,土壤之上茶树的高度与土壤之下根系的深度几乎一致,茶树被矮化过,但根系真正的深度又岂是我们肉眼所看到的?我们看到的,仅仅只是局部,只是寨子里修路施工留下的一个剖面。更深的根系,在路的下面。可是,我们依然觉得幸运,平时想要看到这种场景,连想都别想,哪个茶农舍得这样给你看?常见的,就是扒开古树茶根部浅浅的那层土壤,20厘米的深度差不多了吧。所以,这次偶遇足够开眼,也足够震撼。
到达梭二家,已经是上午十点。他在他精心搭建的茶室等着我们,不用猜,应该是张敏提前打了招呼,不然,极有可能会扑空。外面的风也吹进了他的家,茶室里功夫泡茶的茶具一应俱全,连抽的烟都是细支的,茶台是一块较大的树根雕刻而成,窗外,就是梭二的茶树,伸手就能采摘到刚发的新芽。
梭二一边招呼我们,一边泡茶,一边讲述竹林寨的过去。如鲁迅在《故乡》一文的结尾:“其实地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。”南糯山本没有竹林寨,半坡老寨的人多了、拥挤了,便分出一部分人家,搬到竹林寨,竹林寨自此有了炊烟与生气;而卓伍则告诉我,南糯山有三十多个寨子,最古老的寨子是姑娘寨,其他寨子都是从姑娘寨分出来的。
“竹林寨与半坡老寨不算远,两个寨子的茶园连在一起”,搬来竹林寨20多年的梭二说。茶还没有泡好,但我们却被窗外的茶树吸引住了,很兴奋,目光都聚焦在那棵高高的茶树上。那是2000年栽种的茶树,梭二介绍,到现在已经有18年,没有修剪过,没有矮化过,一年采摘一次,就在春茶季,即所谓的头春茶。其生长没有了人为的干预,竟然这么快就有七八米高,长成了一棵小的望天古树茶。只是,一年当中,虽望天生长,但多数的日子却望不到天,云与雾笼罩着,可是,能望到一层生命的喜悦,以及浓浓的生活的乐趣,因为梭二保留它自然生长的状态,只是为了绿化!这不免奢侈,但目光再回到他的茶室,回到他从森林中搜集到的稀奇古怪的作品时,也就释然了:美有千万种,适合自己就好。
与那棵没有矮化过的望天古树茶形成强烈对比的,是周围被矮化过的茶树,同样是一个时期栽种的,却只有一米多的高度,人只要站着就能采摘鲜叶。“我们这边的古树茶四五年修剪一次,长得太高的话不容易采摘,不然人工成本会很高”,梭二说,“管理也很简单,主要是砍草,每年砍2次;我们不会过度采摘鲜叶,也是每年采摘2次,就是春茶、谷花茶”。
“以前并不分古树茶、台地茶,是到2007年的时候才开始区分的”,梭二说,“古树茶的鲜叶叶片更软,而干茶更耐泡;以前习惯用大口缸喝茶,一喝就是一整天,也喝竹筒茶、黄片,现在也喝黄片”,说着就在背后的茶架上找黄片。还没来得及打开,梭二又被我们的话题拉回来,我们一行6个人,除了一两个同事拍照外,剩下的都在问,他忙不过来一一回答,但还是尽量加速记忆。
竹林寨里最长寿的老人是102岁,女性,去年去世了。寨子里男性90岁的算是较为长寿的,较多的是70、80岁左右的;女性要比男性更长寿。竹林寨上大学的年轻人不多,毕业后基本都会回来做茶,但他们很聪明,往往会看一下外面的世界、磨练一下才回来,比如广州、东莞,都是茶叶流通的重镇,学到本事后才回来竹林寨。
20世纪80年代,这里的茶叶很便宜,鲜叶只是几毛钱一公斤;2006年、2007年开始上涨。现在南糯山,包括竹林寨茶叶的价格很稳定,2018年春茶季,竹林寨的单株古树,较高的是1000多元一公斤,是干茶,与古六大茶山,尤其是易武、倚邦等地的相比,确实便宜了很多。
南糯山古树茶有2万多亩,产区大,产量也大,所以价格比较稳定,多依寨的香庆也是这样认为。比以前好多了,梭二说。快要告别的时候,他的儿子抱着孩子进来了,孩子刚好半岁,而梭二也只有50多岁,年轻的爷爷。